原文发表于《西北民族研究》2013年第3期

一、问题的提出

2011年1月29日到2012年1月12日，我在中镇[1]以仁人舍（Habitatfor Humanity[2]）作为进入路径开展人类学研究。仁人舍于1976年在美国佐治亚州阿梅里克斯创立，是一个主要通过志愿者来帮助人们修盖简单而舒适房屋的公益组织。中镇仁人舍成立于1986年，在2011年时已经帮助100个家庭修建了房屋。因为在中国很多情况下好人好事被当成一种非正常的行为，或者被媒体宣传为高尚的活雷锋[3]，或者被认为有某种不纯的动机[4]，我就对中镇仁人舍志愿者活动的情况感兴趣。在对中镇仁人舍志愿者活动一年的参与观察和访谈过程中，我发现在中镇去做志愿者是日常生活中很平常的事情。我也慢慢发现人们在表述他们的志愿者行动时会使用involvement这个词。这个认识过程如下：

一开始我还不太确定如何用英语表述“你为什么去做志愿者”这个问题，就采用比较生硬的译法即“whydo you come to Habitat to volunteer”或者“whydo you participate Habitat’s volunteer activity?”但是对方的反应很茫然。我们要费半天的劲儿才能沟通明白。

我第一次听说involvement这个词大概是在阅读中镇仁人舍档案材料时，看到某一个教会想挑战另一个教会参加仁人舍志愿者活动，便向中镇的朋友润思[5]请教，“为什么这个教会要挑战另一个教会参加仁人舍劳动，这是让另外一个教会加入的好的方式吗？”（“Whythe church want to challenge other church? Is it a good way for people to askother people to join in?”）她回答到“Itjust makes a difference that they wanted to challenge them to get activelyinvolved.”后来我在阅读当地关于仁人舍的档案材料时就注意到了这个词，比如“Pirlsaid he got involved with the traveling Habitat crew, one of 15 working theirway toward Columbus, Ohio, for the group’s 15^th anniversarycelebration, as a way to help others.”[6]慢慢我就学会使用“howdid you get involved in Habitat”这种表述去和人们沟通，整个谈话过程就轻松顺畅了很多。[7]

但是我对involvement敏感起来还是在跟中镇仁人舍志愿者雪里访谈时。我说“Iwould like to know your Habitat story”。她问到“likehow I get involved”。我说是的。于是她讲到：1985年或1984年有一天晚上她在电视上看到前总统卡特在纽约很穷的布鲁克林社区参加仁人舍志愿者活动。某栋建筑物上的一扇窗户掉了，他们正在修复这些建筑物以给低收入的家庭居住。这是她第一次听说仁人舍。两三周后她读到地方报纸上朗华[8]发出的通告——他们想在中镇也创办仁人舍分支，欢迎对此感兴趣的人到城镇东边的一个小型的乡村教会参加会议。雪里记得当时有大概25人出现在会场上。不久，他们中的一些去了拉菲叶[9]访问，那里已经有一个比较大的仁人舍分支，雪里当时没有去。从那以后，他们就每个月开会并努力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他们开了很多会，因为人们也需要通过这些活动相互认识和了解每个人的优缺点。雪里觉得可能因为她是县政府一名会计的缘故，她的优点在于认识社区里很多人。这一年他们成立了董事会。第二年时雪里成为董事会的一员。三四年后，雪里成为中镇仁人舍董事长。当时他们没有地方存放盖房屋的工具，她记得她帮助找了一辆旧的用来运输超市面包的大而长的厢式货车来存放中镇仁人舍的爬梯、电缆、锤子和原材料等。当时雪里家经营一个奶牛场，有人把这辆厢式货车停在奶牛场外面很长时间。她就去问他们还需不需要这辆厢式货车，他们回复不需要并把这辆车捐赠给了中镇仁人舍。雪里感叹说，这辆货车可谓唾手所得。

雪里的这段故事引起我的联想：原来人们参与仁人舍的过程这么自然，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崇高和不同寻常。如果是我的话，当听说卡特总统参与到仁人舍中，恰好又知道当地有这个志愿者组织，我也想去看看，也会想帮忙；看到需要存放工具和材料的地方，恰好自己家门口停了一辆箱子卡车，也会想着去问一下他们需不需要以及能不能捐赠给这个组织。于是那天我便没有再问她为什么要去中镇仁人舍做志愿者。其实理性问题也没有止境：雪里说她那天在看电视看到了卡特总统参与仁人舍的报道，如果她那天不看电视就不知道仁人舍和卡特总统在仁人舍的参与，或者后来她没有听说中镇仁人舍的活动，她可能就不像现在这样参与到中镇仁人舍中并且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是我要是问她为什么那天在看电视或怎么就知道中镇仁人舍的活动，肯定又是另一番生活中的遭遇。[10]正是在种种事情的接连发生中她被卷入到仁人舍活动的洪流中。生活就是这样顺流而下。

我不禁对自己一直寻求“为什么”答案的努力感到空洞无聊，并开始对跟“为什么”相对应的一种动机理论展开反思。确实我在用动机去理解中镇志愿者活动时进入了困境，本文第二部分将展示使用动机对中镇仁人舍志愿者活动的分析以及存在的问题。进而我想将在田野中遇到的地方性词汇involvement提炼出来作为我们理解志愿者活动的一个不同的路径，让它帮助我们去理解志愿者活动如何一方面是人们自愿的，另一方面又是平常的，这是本文第三部分的内容。第四部分将以中镇仁人舍志愿者的个案进行说明。最后一部分将进一步探讨involvement和动机的不同并进行总结。

二、基于动机的分析

人们去做志愿者的动机很多，比如表达和实践价值观，更多地了解世界和练习新技能，提升自我认知，获得跟职业相关的实践经验，增强社会关系，减轻消极情绪等功能性考虑。[11]我也可以将中镇仁人舍志愿者的动机做以下分类：

第一，兴趣爱好。有的人以前的工作跟木匠相关，比如阿木师傅是从当地大学工业教育专业木工方向（woodlab）退休的教授，王屋师傅家里面好几个人是木匠，自己也是建房者，雅伦小时候喜欢看他爸爸在家里做木工活儿，自己也喜欢做这方面的活儿，元灵在农场长大而喜欢做木工活儿。除了在仁人舍的建房劳动外，他们也会在家里做一些活儿，比如阿木师傅在家里就有个木艺工作间，他会给自己的孩子们和朋友们制作各种各样的木制品，王屋师傅和元灵都会修补自家房屋和在朋友的房屋上帮忙，并且他们在劳动时有自己的一套工具甚至独特的工具提篮。他们是仁人舍经常性志愿者，一般做一些有难度的活儿，比如搭建入门台阶或前门走廊，安置门窗，放墙根板，这需要很多测量和计算。他们喜欢这种既动手又动脑的活动。又因为很多时候是自己从头做到尾，自己在解决问题，就很自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技艺。

第二，宗教信仰。在中镇有很多教会，中镇仁人舍的很多志愿者是基督徒。中镇仁人舍每年也专门有一栋房屋，基本上是由各个宗教团体修建起来的。不同的志愿者日会有不同的教会来做志愿者。午餐一般会由某个教会提供。一位教会的牧师告诉我，他们来做志愿者只因为两个原则，爱上帝和爱邻人。有的教会在星期天礼拜时间来仁人舍做志愿者，以此作为荣耀上帝的一种方式。有的教会把在仁人舍的志愿者活动作为教会的社会拓展活动（reachout），那天他们会穿着写有教会信条的衣服，还有人专门摄像，之后作为报道材料制作成通讯挂在他们教会的网站上。我在那里做志愿者，碰到他们，他们一般都会欢迎我到他们的教会去。他们同时把仁人舍志愿者活动看做教会成员一起进行的一项活动（fellowship），这一天他们一起去做志愿者，一起休息，中午一起吃饭，之后一起回去。

第三，大学生的社会实践。我做志愿者时碰到过很多大学生。有时候是属于某个希腊兄弟会的一群男孩子们。这些兄弟会通常有为社会服务的宗旨，比如Thetachi兄弟会的口号是帮助别人的力量（anassisting hand）。[12]仁人舍就是他们实践的好去处——不仅课余生活得到丰富，他们还学习了技能。还有些大学生来做志愿者，是因为学校要求他们完成一定的社会服务时间，他们就选择了仁人舍。通常他们会有一个社会实践的表格，拿来让仁人舍的工作人员在上面签字。有的大学生学习的是跟建筑相关的专业，想获得这方面的一些志愿者经历，方便以后找工作。

第四，商业部门的社会服务。我碰到过学生贷款协会（SallieMae）、沃尔格林超市（Walgreens）、百思买电器（BestBuy）、劳氏公司（Lowe’s）等公司和企业的员工来仁人舍劳动，他们通常会穿着带有他们公司标志的衣服。原来他们设有专门的社会服务部门，每年要举办一定的社会服务活动。他们也会把自己做志愿者的照片放到展示橱窗里或网页上。

第五，要展示给男子看。比如在女性盖房[13]活动中，不只有一位女子告诉我说在家时她丈夫瞧不起她，不让她做这些活儿，有的人还拍了自己干活儿的照片要回家拿给丈夫看。

这样列下去，在仁人舍做志愿者的动机清单会很长，比如朋友的要求，与家人一起的一项活动，来看一看仁人舍到底是怎样的好奇心，感觉很好，社会正义，为政治竞选运动的宣传，学习修补房屋的技能等。尽管我们从中看到他们做志愿者的一些情况，但会陷入分析上角度不分、杂乱无章的境地，并且让人感觉人们在仁人舍的志愿者活动似乎只有这一个心思，其中的个人也都是片段化的。卢曼也批评过这种动机理论，他认为“人被扁平化”，故事也“被集中在单一时刻”[14]。确实，人具有生理、情感、理性等多重向度[15]，周围的情况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16]，去做志愿者等行为是多种原因交织产生的结果，故事也在不断地向着开放的和不确定的方向演进。

三、involvement的含义

involve在古罗马语中是rollin的意思，本身带有内部跟外部同时作用并进入其中的色彩。它在英语中是常用词，一个常见的短语是toget involved。一方面如toget所表明的，动作是人们意志的结果和通过人们身体的运动实施的；另一方面如involved这一被动形态所显示的，这种运动的动力来自于外部，人们是被动和不自觉的。我觉得可以用一个螺旋来做比喻，整个involvement运动像一个螺旋的旋转，呈现V的形状，人们是被旋进去的，不仅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并且随着时间的行进，会越来越深，同时又与物和人相互联结、卷为一体。involvement运动的主体是社会，外在于和包围着个人。个体被这个社会的旋风转了进去，成为社会的一部分。随着这种旋风的运动，一方面人们在社会中与他人和他物的联系越来越多，另一方面人们对社会的感情越来越深。个体与他人就逐渐由陌生人转为具有某种关系的人比如朋友或类家庭成员。这种关系使个体愿意与之分享时间，一起活动。在志愿者活动的情境下，去做志愿者对人们来说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involvement作为一种运动，表明活动的发生是一个伴随着空间位移、时间推进、自我和社会关系变化的过程。这种过程性也表现在人们会问怎么样gettinginvolved在仁人舍中而不是为什么toget involved。人们gettinginvolved的起点[17]存在于日常生活的情境里，“就在近旁”（athand）[18]，来自于仁人舍时间和人们自己时间的巧合以及当时的社会关系，可能就是：听了一次关于仁人舍的演讲[19]，或者听到了关于仁人舍的广播，或者读到关于仁人舍的报道，或者是受到朋友的邀请，就想去看一下，或者就是路过等。involvement的过程可能会停顿但又继续下去，比如人们这天在外地或者有事情而时间不巧就不能来仁人舍做志愿者，但是下次仍旧会来。有的人involvement的过程不断地进行下去，成为其中活跃的一分子，这体现在横向和竖向两个方向的运动，具有由点及面、由浅入深的特点。

involvement在横向上体现为个人与社会的联结和融入。involvement[20]最基本的含义是“参与”，个人由私人生活进入公共生活。[21]involvement包括“牵扯”的含义，例如“1912年摩洛哥一位柏柏尔人酋长、一位犹太商人和一位法国士兵牵扯到一起”[22]（“theinvolvements of a Berber chieftain, a Jewish merchant, and a French soldierwith one another in 1912 Morocco” [23]）。involvement还有个含义是“融合”，比如“家庭之间应该相互融合，共享人生”[24]（“familiesshould get involved with other families to enjoy life together” [25]）。这些表明involvement是人们进入社会并在其中与他人相融的活动。involvement在横向上就体现为个人认识其他人，参与更多社会活动，人们之间有更多理解和互惠往来。

involvement在竖向上体现为内在的深度。在involvement笼统被翻译为参加、参与或从事的情况下，它也包含“到其中”的意思和内在的深度，比如“它（仁人舍志愿者活动）很容易让经理人和员工进入其中”（“itis easy for their executives and employees to get involved”）[26]。人们还会用“深”（deep）来形容involvement，例如“像乔的那类公司的雇员，能够深深卷入家乡生活的人实在很少”[27]（“onlya few employees of a corporation such as the one Joe works for could afford tobe so deeply involved in the life of their home town.”[28]）。这种深度还表现在它具有情感向度，它有一个含义是“emotionallycommitted”[29]。这表明involvement同时是社会在人们内在世界的一种运动。involvement在竖向上就体现为个人对整个过程回味的多少和感情的深厚程度。

involvement横向和竖向的运动互相影响，广泛的社会联系使人们的involvement更深，深厚的感情使involvement横向的联系更加紧密。involvement作为一种运动并不封闭——它作为“人际关系网”[30]建立在原有社会联系的基础上并在向更广范围扩展，还会将更多的人和物更深地gettinginvolved其中。人们去做志愿者是因为社会在那里：无论是原有的社会连结还是新形成的社会连结，无论是我们关系、他们关系还是中间的各种过渡形态[31]。社会“自然的”环绕着志愿者主体，对个人在横向和竖向上发生影响，使个人意识到它在物质、理智和精神方面的优势以及“社会存在比个体存在更为丰富、更为复杂、更为久远”，体会到参与其中的乐趣，而自愿地不自觉地持续参与其中。[32]

在involvement过程中，仁人舍志愿者活动作为社会生活的一种形式也逐渐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而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人们需要离开居住的地方到仁人舍志愿者活动场所去，但这些场所总会被人们放在可实施的“操作区域”[33]里，总可以抵达。在时间上，一方面，志愿者们的时间在仁人舍活动的时间中；另一方面，仁人舍的时间成为志愿者们个人时间日常安排的一部分。人们与其他仁人舍志愿者一起活动，对他们最重要的是“我们关系”——在同一个地方和同一个时间段，面对同样的世界；通过“表征”（symptoms）就很容易能够理解对方，“互为镜子”；也拥有共同的经历，一起变“老练”（agetogether）。[34]这种“我们关系”既是involvement横向社会联结的结果，也具备它竖向情感上的深度。另外，这种“我们关系”并不局限在仁人舍志愿者活动中，还流溢和渗透到人们生活的其它部分；反过来说，人们生活的其它部分进入到仁人舍志愿者活动中而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二者相互影响和融合。比如建立在仁人舍志愿者活动上的“我们关系”使人们在日常生活的其它场合一起开展其它的活动，这些又会成为仁人舍志愿者活动时聊天的内容，或者通过很自然的增进人们在志愿者活动的合作而加强“我们关系”。这样，人们去做志愿者是“理所当然的”[35]，而不去问“为什么”。

四、雅伦在中镇仁人舍involvement的案例

   这一部分将以第二部分“兴趣爱好”动机时提到的雅伦为例谈志愿参与。她gettinginvolved中镇仁人舍的故事是这样的：

雅伦原来是当地中小学老师，60岁退休，2011年时已经在仁人舍做了8年志愿者，参与过22-25栋仁人舍房屋的修盖。她出生的地方在距中镇开车3个小时才到的另外一个城市，现在她绝大部分的亲戚仍在那里。上大学时她来到中镇并在中镇结婚安家。38岁时她提出离婚，理由是她丈夫总不工作，她不想再养另一个孩子。离婚后不久她丈夫搬离了中镇，逃掉了抚养孩子们的责任，只能她独立抚养自己的4个孩子和照顾房屋。她家房屋后面的土地上有很大一片菜园，她自己种菜养花除草。她出生在天主教家庭，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她的孩子们均已长大成人，并在中镇以外的地方居住，距离最近的女儿也要开车1个小时才到。她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除了在仁人舍做志愿者外，她还是美国大学女性联合会中镇分支（American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Women）的活跃分子，也积极参加教会活动比如圣经学习会等，还参加了辅导小学生学习的志愿者项目，有时还去帮助给穷人发放食物，自己吃不完的菜也会拿给基督徒服务社（ChristianMinistry）这个服务穷人的组织。我们看到，雅伦是一位具有极强独立生活能力的女性，在仁人舍的志愿者活动只是她日常生活中诸种志愿者活动的一种。这些志愿者活动构成她的社会生活，否则她只能是孤立而封闭的个体。她在仁人舍志愿者活动的involvement来自她作为个体对社会的内在向往和趋势。

退休后，她想找一个室外活儿，并且她一直很喜欢体力劳动，小时候她就很爱看他爸爸修补房屋，她说“我父亲是一种无法忍受自己房屋有需要修补地方的人，只要哪里需要修补，他就会去修补，这给我内在的信心和勇气，‘他可以做，我也可以做到’”。有一天她在报纸上看到中镇仁人舍招募志愿者的信息，就打电话过去，中镇仁人舍当然欢迎了，很热情的说“你过来吧”，她就过去。她很喜欢在那里的志愿者劳动，其他志愿者也很喜欢她的在场。她就成为经常性志愿者的一员，每周二和每周四都会去中镇仁人舍做志愿者。尽管她家在郊区，从她家到中镇仁人舍盖房地点需要开车半个小时，她还是很开心的去做志愿者。在去仁人舍之前，她会做家里的一些粉刷和油漆活儿等，到了仁人舍后她先主要是观察和学习其他志愿者是怎么干活儿的，他们也会教她，现在她绝大部分活儿都可以做并且有些活儿做得特别好。这样看来，去仁人舍做志愿者源于雅伦的生活经历和兴趣爱好，同时也是因为中镇有这样的社会氛围和社会渠道，这为她toget involved其中提供了便利。仁人舍志愿者活动也进入了她对日常生活的安排。

我问她印象深刻的仁人舍故事是什么，她兴奋地讲到：在她所参与修盖的第一栋房屋时，他们正放木质地板在地基上（decking），就是说地基已经浇灌好了，他们在把木板放在上面（wealready got the foundation poured and we were putting wood floor down）。雅伦边说着边笑起来，她说她花了整天的时间来钉钉子，但因为当时还不是特别会用锤子，动作还不太协调，她的锤子就是敲打不到钉子头上。另一个经常性志愿者宝波听到雅伦敲到木头上而不是钉子上，就过来跟她说“注意，那头儿上小小的圆圆的圆圆的东西，才是你应该敲击上的”（“Now,the little round round thing on the top, that’s where you hit”）。雅伦说，他这种用开玩笑指出她存在问题的方式很有趣。雅伦认为他们志愿者活动时宝波在的话最好玩，因为宝波有最多的幽默元素。当宝波还在世时，有一次雅伦在油漆房屋的前门，因为他们会在前门出入和聚会，前门便要看起来非常光滑好看，而不能弄有很多油漆点在上面。雅伦在试图很完美地来油漆这扇门，但她花了很多时间还不满意。宝波当时就说雅伦“你是不是要把它作为你终身的职业”，意思是“你是不是要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花费在那一扇门上”，因为当时宝波一天干了很多活儿，而雅伦一天只在油漆那一扇门。雅伦边跟我讲还边感叹这让她显得很有意思。我们从中看到，仁人舍志愿者活动充满了关心、友好和帮助，这让独自生活的个人感受到社会参与的乐趣。雅伦在仁人舍志愿参与时很开心，宝波虽然在几年前去世了，这些美好的回忆仍旧伴随着雅伦[36]。雅伦总结说，“其实那里并没有什么惊人的故事，只是在那里能够跟别人一起和为别人做好事。在仁人舍志愿者劳动的那一天，跟其他志愿者们说话或认识他们是很好玩的事。每个人都在一定程度上进入你的生活，为你的生活带来一些特殊和新鲜的东西。”她说她回家后会想起她遇到的新面孔以及他们所做的事情。这些来自社会的快乐和回忆使她在仁人舍的involvement不断进行下去。

雅伦还说仁人舍像是她的收养家庭，因为她一周见到仁人舍家庭两次，而一个月才见自己的孩子们一次。她在夏天时喜欢开一辆六十年代的造型很酷的顶篷升降两用车（convertiblecar），第一次开到中镇仁人舍建房场地时，我们围着她的车品头论足了好一会儿。有一次她修剪了头发，我没有注意到，她自己告诉我，还说中镇仁人舍与志愿者们一起建房的工作人员杰森看出来了，夸她的新发型好看。有一次房屋第二天就要捐献给合作家庭[37]了，可还有好多活儿没有完成，那天不是周二周四，雅伦参加完教会的圣经学习会后过来看进展的情况，看到只有杰森和我在那里，就又回家换了衣服来帮忙。2011年10月雅伦二十岁的外孙自杀了，仁人舍其他经常性志愿者们给雅伦寄了卡片安慰。仁人舍对志愿者的答谢晚宴是雅伦喜欢参加的活动，她觉得是跟她非常相关的聚会和仪式，2011年答谢晚宴时中镇仁人舍对她表达了感谢并赠送了一件带有仁人舍标志的灰色外套。在这里我们更加看到，雅伦在仁人舍的志愿者活动超出了建房活动之外，跟建房活动一起的还有人们之间自然的社会互动、关爱、友谊、承认和尊重等。雅伦gettinginvolved其中的不仅是志愿者劳动，还有深厚的感情。正因为此，她不自觉地把仁人舍建房活动当成是自己的事情而会去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里面。我们同时也看到，尽管雅伦身上体现着美国个人主义的独立精神，但是她确实有着对社会的需求。仁人舍的志愿者活动给她提供了适合于她的社会活动的空间，这让她不断地gettinginvolved其中。仁人舍志愿者活动也成为她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五、从动机到involvement

从上述整个故事来看，雅伦去仁人舍做志愿者不仅是出于利他动机或自利动机等单一动机，更多的是社会将她gettinginvolved其中：一方面，她认识了其他仁人舍志愿者，并跟他们形成超出仁人舍志愿者劳动范围之外的社会活动；另一方面，她感受到其他志愿者对她的关心和帮助，拥有很多开心而美好的回忆，而产生一种类似家庭的情感。这样她在仁人舍的志愿者活动转化为她与朋友们甚至“家庭成员们”在一起的时光和她自己生活理所当然的一部分。这让她不愿离开和不自觉地参加更多仁人舍的志愿者活动。

韦伯认为“‘动机’是主观意义的复合体，意指行动者本身——或是从观察者来说——对于行为所提供的有妥当意义的‘理由’”。[38]这意味着，人对自己行为的目的有清楚的认识。帕森斯明白指出“人们为自己的行动规定主观动机，这不管如何解释，毕竟是个事实”[39]。在动机理论基础上发展出的社会资本理论对行动者的假设是理性人[40]。这一方面是对韦伯动机概念的简化，在韦伯那里动机有目的、价值、情感、传统等类型[41]，而仅仅把动机简化成与意图、利益[42]、目的等同义词的工具理性。另一方面这些理论将人们志愿者活动的心理状态或情境固定化和单一化，忽视了人是生活中的人，不仅具有理性，还受到感性、身体状况、外部环境、时空限制等多方面的影响，“在情境限制下的经验呈现出时间、空间和社会安排的格局”。[43]韦伯所界定的各种动机类型在日常生活中不会单一的存在，或者说“理性的理想型并不是日常生活思维的特征”。[44]

实际上很多情况下人们参与到一项活动中是过程性的，动机意识并不明确。武思诺也说，人们做事情有很多动机或者人们不太在乎动机而在意识里动机不明，在需要回答动机问题的情况下才去将自己的情况放进“动机”的框架。[45]其实我们也可以尝试着问下雅伦做志愿者的动机，看有什么结果。一开始我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去仁人舍做志愿者的问题，主要是觉得在日常生活的场景中问这个为什么的问题很无趣也很僵硬。后来发邮件问她，也还是从侧面问她有没有觉得体力劳动很累以及在仁人舍的志愿者劳动让她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她回信说，“从很好的把活儿完成这方面来说，我获得了个人的满足感；我知道我在完成上帝的工作，因为我在帮助上帝需要帮助的子民，我觉得我是上帝之‘手’，就像圣经里指示的那样，我在世间用我自己的双手以很多不同的方式来帮助别人；也不是每个人在时间上和体力上能够做我所做的事情。现在我退休了，能够做这种力气活儿，我觉得这是上帝给我的天赋。我愿意按照上帝的意愿来利用好它。”我还追问她，去做上帝愿意让我们做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做上帝子民的要求以及获得灵魂不朽的期望。她回邮件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后来我又发邮件问是不是信仰也涉及到很多东西，包括宗教观念、生活方式、朋友和感情等。我还提到圣经里关于主人交给三个仆人保管金子的故事——有一个仆人把金子埋藏起来了，虽然没有失去但也没有营利，主人很不高兴，就不再让他保管金子了[46]，这样说来圣经主张人们利用好自己的天赋。这次雅伦回复说，她觉得我对信仰有一个好的理解，并又告诉我另一则圣经故事：耶稣复活三天后，他的一个门徒非要用指头去试探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手指上的钉痕，并用手放入他的肋旁（那里耶稣被剑砍到来确保他已经死去），耶稣的回答是那些没有看到就相信的是有福的。[47]由此可见，雅伦遇到我对“动机”的追问而进行理性思考，在邮件回复中宗教信仰被归为她去做志愿者最主要的原因。

但如整个故事所呈现的，雅伦在中镇仁人舍做志愿者的动机单纯是宗教信仰吗？我们看到的是，雅伦在很多方面影响下gettinginvolved为中镇仁人舍经常性志愿者的过程，宗教信仰的动机反而在整个志愿者活动中隐而不显。另外，她做志愿者也不是各个动机的简单相加，不是说“一个志愿者可能有多个动机”[48]，而是随着involvement的发生，宗教信仰、兴趣爱好、物质和精神奖励、感情等各种因素“混融”[49]的结果。

舒茨指出日常生活中的我们只是在“生活”（livealong）——不需要“手段-目的关系的方法论考虑或概念框架”，也不需要“与价值观必须保持一致”。“我们的实际兴趣总是在我们生活的特定情境中出现”，并且随着情境的变化而变化，刚发生的事情往往构成了最后一个情境。在实际体验中“清楚明白的经历与模糊的推测混合在一起，迷信和偏见遮蔽住能够得到很好证明的迹象（而被人们轻信），动机、手段和目的以及原因和结果在它们的真实联系没有得到理解的情况下被串在一起”。舒茨还把日常生活中对日常事务的处理比作烤苹果派，到最后我们只会享受这个苹果派而不管它是怎么做出来的。人们从早到晚的日常生活是这样[50]，志愿参与作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不例外。人们去做志愿者并没有特别清晰或单纯的考虑，而是各种因素混杂在一起形成的社会力量将之gettinginvolved其中。整个过程的发生如同树叶的飘落和水涡的旋转。在这种情况下个人是被动、随遇而安和顺其自然的。这里所“随”之“遇”、所“顺”之“自然”都指的是这种包围着人们的社会力量，人们在那种社会情境下都会那样去做。

*  本项研究得到中国国家留学基金“国家建设高水平大学公派研究生项目”资助（学号：2010601165），谨此致谢。另外，本文对involvement的兴趣始于和宋红娟博士的讨论，感谢她的鼓励和建议。后来的写作与赖立里博士和宋红娟博士更多的鼓励和指点分离不开——她们对草稿给予详细的评注和透彻的意见，尤其从与赖立里博士多个回合具体而深入的当面讨论中受惠良多。当时周歆红博士和夏循祥博士也提出过中肯的批评和建议。最后进一步得到高丙中教授的关键点拨、提升和全面的修改建议，大到框架，小到句点，这让本文受益匪浅。由于他们真诚而热心的帮助和鼓励，本文才最终从杂芜的状态中脱胎成形并呈现于此。本人的感激不尽于言。

[1]  美国中镇研究系列著作中有一本已被译为中文，即[美]林德，罗伯特 & 林德，海伦. 米德尔敦：当代美国文化研究[M]. 盛学文等译. 商务印书馆. 1999。其中“中镇”（Middletown）被译为“米德尔敦”。

[2]  网站为http://www.habitat.org, 2012年2月28日访问。

[3]  比如以“身边的活雷锋”进行百度搜索，就会出现很多对高尚人物的报道。

[4]  比如看到某人被撞，前去救助反而被怀疑是肇事者，以此为关键词进行百度搜索也能出现很多报道。这让人们趋于冷漠，比如2011年10月广东佛山小悦悦被撞事件所反映出来的。

[5]  润思2011年时76岁，热心帮助国际学生学英语，我当时定期向她请教Habitat材料中一些语句的含义。

[6]  Habitat Crew Adds Local Home to1500 Goal[N]. Star Press. 1991-09-15. Star Press是中镇当地报纸的名称。

[7]  本文保留了较多的英文，不免让人觉得这仍是一篇草稿。但这样做主要出于如下考虑：英语是中镇这一人类学研究对象的当地语言，对英语的保留是出于对当地研究的需要，就如同人类学家去一些非英语世界做田野会保留一些当地语句一样。

[8]  朗华夫妇是中镇仁人舍的创始人。当时朗华夫妇已经去过仁人舍总部所在地阿梅里克斯见过仁人舍创始人富勒夫妇。

[9]  中镇附近一个比较大的城市。

[10]  舒茨和卢曼对生活中事情发生的一连串性和不确定的方向性有着相似的论述：一方面，“从生平角度看，当下情境是之前情境的结果”；另一方面，因为个人的丰富性和所处的世界具有超验性，未来的情境相对开放。见Schutz, Alfred & Luckmann, Thomas. The Structures of the Life-World[M].Translated by Zaner, Richard M. & Engelhardt, H. Tristram. NorthwesternUniversity Press, 1973, p. 100.

[11]  Clary, E. Gil & Snyder, Mark.The Motivations to Volunteer: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Considerations[J].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Vol. 8, No. 5(Oct., 1999), p. 157.

[12]  http://www. Thetachi.org/，2012年6月3日访问。

[13]  女性盖房（Women Build）是指，一栋仁人舍房屋基本上由女子们修盖起来。

[14]   Luhmann, Niklas. SocialSystems[M]. Translated by Bednarz, John & Baecker, Dirk. StanfordUniversity Press, 1995, xliii.

[15]  人的丰富性和复杂性还可以从以下的角度看：从生命的角度看，人最起码具有感情冲动、本能、联想的记忆、实用的智能等方面（见[德]舍勒. 人在宇宙中的位置[M]. 陈泽环等译. 上海文化出版社. 1989. 25．）；从人之为人的特殊性来看，人具有精神，包括观念思维、对原始现象或本质内容的特点“直观”、诸如善良、爱、悔恨、敬畏、心灵的惊奇、极乐、绝望和自由抉择等意志活动和情感活动（同上）；从经验的角度看，人不仅有“被统觉到的经验”，还有“被觉察到的经验”，比如单纯的生理反射、某些被动反应等非自觉的自发性形式（见[美]许茨. 社会实在问题[M]. 霍桂桓等译. 华夏出版社. 2001. 287. ）。

[16]  世界可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也可能在可复原范围内或可达到的范围内；外部的世界时间可能与人们的内部时间相一致，也可能不一致；社会关系也有不同的亲密和匿名、陌生和熟悉、社会临近和疏远等程度。这些不同的因素构成了人们所在的情境，它们的变化和共同作用导致人们所在情境的变化。（见Schutz, Alfred & Luckmann, Thomas. The Structures of the Life-World[M].Translated by Zaner, Richard M. & Engelhardt, H. Tristram. NorthwesternUniversity Press, 1973, pp. 21-98.）

[17]  人们可能站在了起点上但没有getting involved，比如有的人同样听说了仁人舍而来中镇仁人舍做志愿者但对做志愿者的经历不满意比如那天没有那么多的活儿干，或者那天做了比较脏累的打扫卫生的活儿导致口鼻不舒服，他们以后就不再去仁人舍做志愿者了。他们会说自己曾去仁人舍做过一次志愿者但不会用involvement来表述，因为他们对成为仁人舍志愿者活动的一部分并不感兴趣。这说明involvement体现了一定的连续性以及下文提到的情感向度。

[18]  Schutz, Alfred & Luckmann,Thomas. The Structures of the Life-World[M]. Translated by Zaner, Richard M.& Engelhardt, H. Tristram,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73, p.105.

[19]  演讲、广播、报纸、路等呈现的是人们作为听众、读者、过路人与演讲者、播音员、报社、某地点之间的匿名关系。

[20]  Bellah,Robert, [etal.]. Habits of the Heart[M].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6,p. 167.

[21]  [美]贝拉等. 心灵的习性：美国人生活中的个人主义和公共责任[M]. 周穗明等译.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1. 223. 值得指出的是，贝拉是在笼统参与公共生活的层面谈involvement，尽管他也在讲述不同人们参与到公共生活的故事，但是仍旧偏向韦伯理想型方法的使用。这些故事相对应的是不同的参与行动的类型，比如他认为人们参与公共生活的情况有“正确理解的利益”的功利主义，“关爱邻人”和“社区感”的表现主义，自我以及自我所在共同体的利益受到威胁或侵犯时的保护，作为个人偏好的道德，协商的公共利益，对公共利益的真正关心和参与等（见上述英文本pp.167-195、中文本第223-259页）。虽然我们了解了人们参与到公共生活的各种情况，但还是没有把它放入大的社会背景和个人经历中去，其中的个人仍旧是扁平的。

[22]  [美]格尔茨. 文化的解释[M]. 纳日碧力戈等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9. 18.

[23]  Geertz, Clifford. The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M]. Basic Books, 1973, p. 15.

[24]  [美]贝拉等. 心灵的习性：美国人生活中的个人主义和公共责任[M]. 周穗明等译.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1. 243.

[25]  Bellah, Robert, [etal.]. Habits ofthe Heart[M].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6, p. 183.

[26]  Editorials. Habitat builds goodhouses, better lives[N]. Star Press, 2008-09-18.

[27]  [美]贝拉等. 心灵的习性：美国人生活中的个人主义和公共责任[M]. 周穗明等译.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1. 228.

[28]  Bellah,Robert, [etal.]. Habits of the Heart[M].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6,p. 170.

[29]  The American Heritage dictionary ofthe English language(4^th ed).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2000, p.921.

[30]  [美]阿伦特. 人的境况[M]. 王寅丽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143-146 & 149.

[31]  舒茨认为“我们关系”、“他们关系”以及它们之间各种过渡状态的分类方式比“共同体与社会”、“机械团结和有机团结”、“初级群体和次级群体”更“精准”的描述了人们的社会关系，见Schutz, Alfred & Luckmann, Thomas. The Structures of the Life-World[M].Translated by Zaner, Richard M. & Engelhardt, H. Tristram. NorthwesternUniversity Press, 1973, pp. 72-73.

[32]  [法]迪尔凯姆. 社会学方法的准则[M]. 狄玉明译. 商务印书馆.2009. 136.

[33]  Schutz, Alfred & Luckmann,Thomas. The Structures of the Life-World[M]. Translated by Zaner, Richard M.& Engelhardt, H. Tristram.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73, pp.41-45.

[34]  Ibid, p.70.

[35]  Ibid, p. 5.

[36]  其实，雅伦也是特别受欢迎的仁人舍志愿者伙伴。斯丹是新加入仁人舍的经常性志愿者，他告诉我，他从雅伦那里学到很多修建房屋的技能。阿木师傅也说，雅伦是很有趣的人，她在周围就是一种快乐。

[37]  接受仁人舍房屋的家庭因为需要在未来的20年内按月归还房屋的成本，付出250个小时的劳动时间以及具备与仁人舍合作的意愿而被称为“合作家庭”。

[38]  [德]韦伯. 韦伯作品集VII：社会学的基本概念[M]. 顾忠华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 14.

[39]  [美]帕森斯. 社会行动的结构[M]. 张明德等译. 译林出版社.2003. 29.

[40]  [美]科尔曼. 社会理论的基础[M]. 邓方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17-23.

[41]  [德]韦伯. 韦伯作品集VII：社会学的基本概念[M]. 顾忠华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5. 31-35.

[42]  动机和意图、利益等作为同义词，见Luhmann, Niklas. Social Systems[M], translated by Bednarz, John &Baecker, Dirk,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p. 166.

[43]  Schutz, Alfred & Luckmann,Thomas. The Structures of the Life-World[M]. Translated by Zaner, Richard M.& Engelhardt, H. Tristram.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73, p. 103.

[44]  Schutz, Alfred. CollectedPapers[M]. Volume IV. 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 1996, p. 18.

[45]但他认为“动机”很丰厚。尽管“动机”在解释人们的行为时存在问题，但可以作为一种研究策略来看人们如何把复杂的情况编织成“动机”的表述，从而在一种话语分析中来呈现人们真实的状态，比如人们做志愿者很大程度上出自同情心而非功利，尽管在表达时不承认这一点而以某种利益动机为行动的理由，见Wuthnow, Robert. Acts of Compassion: Caring for Others and HelpingOurselves[M],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1, pp. 49-85. 这种情况是朝着我们讨论问题的另一个方向发展，即对“动机”造成的问题进行积极的研究，而本文的研究是用英语中的involvement一次来讨论如何比“动机”理论更好的去理解当地社会人们的行为。

[46]  圣经. 马太福音25：14-29.

[47]  圣经. 约翰福音20：24-29.

[48]  Clary, E. Gil and Snyder, Mark. TheMotivations to Volunteer: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Considerations[J]. Current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Vol. 8, No. 5(Oct., 1999), p. 157.

[49]  [法]莫斯. 礼物：古式社会中交换的形式与理由[M]. 汲喆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5. 41.

[50] Schutz, Alfred. Collected Papers[M]. Volume IV. Kluwer AcademicPublishers, 1996, pp. 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