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全文刊于《西北民族研究》2015年第1期
黑龙江宁安是古宁古塔地区,也是满族的原始发源地,这里满族人聚集的多,古老的满族习俗和文化的沉淀也很丰厚,“萨满家祭”就是当地最有特而色的满族民俗活动,已被列入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7年3月, 黑龙江省政府和省文化厅正式授予依兰岗满族村“满族萨满家祭”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为关云太邢玉霞。
为了有效保护宁安依兰岗满族关氏家族祭祀文化,2008年10月底,宁安市海浪镇依兰岗满族村建成了黑龙江省第一座满族民俗馆[1],,随着展品的不断丰富和完善,将来的民俗馆除了作为关氏家族祭祀使用,同时也将民俗文化和旅游产业相结合,为观光展示和发扬民族文化提供更广阔的平台。
为了将兰岗镇东升村杨氏家族鹰神祭申报为全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宁安“非遗”办的负责人和杨氏家族协商在2008年12月10日至12日,组织杨氏家族公祭。祭祀这一天,东升村像过年一样热闹,新闻媒体及专家学者来了40多人。杨学勤28岁时和他的兄弟们从他的叔父大萨满杨宗义学习祭祀,学来的一招一式都精心做了笔录,每个环节每个细节都非常规范,一点都不能走样。
杨家的祭祀共进行了三天,第一天是上午九时到村头路边已选好的神树下去祭祀,距离神树200米时,鼓手要敲起神鼓伴全族人前行。来到神树下,在正式仪式前往树上系7根野雉翎,这也是崇鹰的标志,系花、五彩纸、红头绳,都在鼓声中进行。在正式祭祀时,要杀一口黑猪,把黄酒、猪血、红茶供奉在祭桌上,点上达子香,由萨满唱神歌祭祀,然后全族人三叩九拜,由女萨满颂读祭词,最后又由女萨满用首神树甩香碟、洒酒、转三圈结束。第二天的祭天更是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唱的神歌和伴奏都有严格的规定。家祭和祭天时唱的神调和鹰神祭唱神调是不一样的,每一种祭祀的神鼓伴奏都是不一样的(鼓点有老三点、新三点、五点、九点、紧九点、紧点、单点六种),什么时候用那个鼓点都不是随便乱打的。不能坐西炕,不能带狗皮帽子,不拿鞭子,操办白事时走窗不走门,不近仙,不近黑大神,不吃不见天日的动物,祭祀杀了三口猪,一定要一次吃完,还不能炒着吃等等,始终充满虔诚、崇拜、敬畏的情感。第二天早晨祭祖,始终是沉浸在庄严、肃穆、虔诚、敬畏的气氛之中。晚间进行的鹰神祭,把祭祀推向了高潮。香烟缭绕,高香红火,神歌高亢,鼓声震天,整个气氛给人以震撼,给人以力量。随着激发的鼓声,人们热血奔涌,给人以宣泄和慰藉,给人们以满足和安全快乐之感[2]。记录和保护杨氏家族萨满鹰神祭,具有深刻的学术价值、研究价值。对音乐、文学、舞蹈等艺术创作具有母体的指导作用。
《扬氏家族萨满鹰神祭》于2009年3月被列为第二批黑龙江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是大萨满杨学勤。
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中,与萨满教有关的项目还有《满族萨满神话》项目、满族说部《招抚宁古塔》项目、《满族祭祀音乐》项目[3]。具体项目情况如下:
《满族萨满神话》于2007年3月被列为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此项目是由傅英仁传授,张爱云整理出版的,是长期秘而不宣的一部民族神话传说著作,其内容丰富庞杂,包括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历史、歌谣等等,《满族萨满神话》的面世,对于深入探索萨满文化、理解北方民族的心灵世界,极有帮助,在民俗、宗教、历史、人类学、文艺学等诸多领域,都有着不可替代的独特价值。代表性传承人为张爱云;宁古塔满族说部《招抚宁古塔》于2011年5月被列为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宁古塔满族说部《招抚宁古塔》是口头传于东北满族民间的一部长篇说部,它以攻守宁古塔旧城,渤海上京遗城等地为主线,串联军事上的、生产建设上的、民间生活上的、祭祀礼仪上的生动有趣的故事,尤其是萨满神话故事以其新鲜的特点引人入胜。根据原生态片段得以连缀成篇,撰写成《招抚宁古塔》一书,全书共20多万字,以异质同构的写法,描绘出一部满族早期的风俗画卷。代表性传承人为赵文润;
《满族祭祀音乐》于2011年5月被列为第三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满族祭祀音乐,整理了宁安市傅英仁先生的满族舞蹈鼓乐伴奏和赵氏家族、关氏家族、杨氏家族的祭祀音乐,满族祭祀音乐整个音域都是由同度、三度、四度构成,近似于念白的说唱、这种音乐是来源于原始社会时期的原生态。器乐,主要是抬鼓、抓鼓、腰铃、晃铃、神板(叉器)的演奏,满族祭祀音乐和器乐具有极强的文化价值、历史价值。它不仅是人类学、文化学、历史学、民族学研究的宝贵资源,对于研究美学和宗教学也是不可多得的资源。它在艺术上,也是独树一帜,满族音为人类音乐艺术的发展和繁荣提供了极其宝贵的母体资源。代表性传承人为谢景田。
此外,海林市申报的《满族萨满神调》、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区申报的《达斡尔族萨满舞》、哈尔滨市阿城区申报的《山神节》、呼玛县申报的《鄂伦春族萨满祭祀》陆续被列入
黑龙江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名录。通过非遗化过程,民间萨满文化逐渐成为公共文化遗产,萨满文化传承人的文化自觉也得到提升。
吉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九台满族石氏家族萨满传说》、 《乌拉陈汉军旗香音乐》、
《乌拉满族萨满音乐》、 《乌拉陈汉军单鼓舞》、 《蒙古族安代舞》 、《乌拉满族瓜尔佳氏家祭》、《乌拉陈汉军续谱习俗》、《蒙古族萨满祭天仪式》、 《九台满族石氏家族祭祖习俗》、《伊通满族萨满文化遗存》、《满族关氏家族祭祖习俗》、《满族杨氏家族祭祖习俗》、《郭尔罗斯博舞》、《满族萨满骨质神偶制作技艺》、《满族赵氏家族祭祖习俗》、《蒙古族祭神树》、《九台满族石氏家族萨满传说》、《乌拉陈汉军旗香音乐》、《乌拉满族萨满音乐》、《乌拉陈汉军单鼓舞》、《蒙古族安代舞》、《乌拉满族瓜尔佳氏家祭》、《乌拉陈汉军续谱习俗》、《蒙古族萨满祭天仪式》、《伊通满族萨满文化遗存》等项目都与萨满教密切相关。辽宁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的《锡伯族喜利妈妈》也与萨满教有关。
蒙古族称萨满为“博”,内蒙古自治区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的《博舞》、《博乐》、《巴尔虎博服饰与器具》、《蒙古族安代舞》、《科尔沁正骨术》、《祭敖包》、《拖雷伊金祭奠》、《十三阿塔天神祭祀》、《敖瑞因布拉格祭》、《窝阔台祭奠》、《成吉思汗哈日苏勒德祭祀》、《阿拉克苏勒德祭祀》、《察干苏力德祭祀》、《成吉思汗祭典》、《鄂温克萨满服饰与器具》、《祭神树》、《达斡尔族萨满斡包祭》等项目都和萨满教密切相关。
近年,吉林省举办了以萨满文化为主要内容的“文化遗产日”。2009年6月期间,为纪念我国第四个“文化遗产日”,在伊通牧情谷旅游风景区举办了以展示萨满文化特色的吉林省首届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暨牧情谷民俗文化旅游节活动,使萨满文化得到了有效的展示和传承。长春市政协委员集体建议对现存萨满文化和萨满文化传承人进行全面调查,会同伊通吉林等萨满文化聚集地,向联合国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可见,萨满教遗存较多的省区都在积极推进萨满文化艺术的非遗化。
具有低投入、高附加值的文化软实力的建设,已经成为当下地方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重要引擎。而非遗正是建设文化软实力不可或缺的宝贵资源。近年来,吉林省、黑龙江省等萨满教遗存较多,萨满文化非常丰富的地区在对萨满文化进行抢救、挖掘、非遗化的同时,对其进行旅游开发,使萨满文化艺术逐渐转化为独特的民俗旅游资源。一些旅游风景区还开发了萨满文化特点的旅游纪念品。其中,赫哲民族文化村的神偶广场、长春市龙湾萨满欢乐园、牧情谷萨满风情园具有一定的知名度。
全国唯一的赫哲民族文化村,位于黑龙江省东北部的同江市街津口赫哲民族乡。总面积17万平方米,总投资1500多万元。始建于1999年9月份,2001年8月8日正式向游人开放。赫哲民族文化村最神密的地方是神偶广场。赫哲族信奉的萨满教认为人间万物有灵,天地日月、花鸟虫鱼都是由各自的神灵来主宰的。他们信奉的最高的神是恩都力(天神),其伸展的双臂表示上天,下面的圆盘表示大地,圆盘下有支撑大地的4根柱子。在天与地之间有两位人,表示现在生存的人类。在天神的周围有好多服侍天神的使者。神偶广场的萨满法师,每天都跳萨满舞为游客消灾降福。在每年的三月三、九月九赫哲人都会在萨满的带领下举行盛大的祭神活动。三月三“跳路神”是祈求神灵驱除村里的妖魔鬼怪,保佑全村人丁兴旺,九月九“跳鹿神”是庆祝丰收、感谢众神。现在这种宗教活动已经做为一种艺术形式搬上舞台,在文化村的伊玛堪艺术团,每天都有两场传统的民族歌舞表演。通过歌舞把赫哲族的宗教、网滩生活,爱情故事演绎的淋漓尽致[4]。赫哲民族文化村自对外开放以来,吸引众多中外游客观光游览,成为黑龙江省重要的文化旅游景点之一。
位于长春市二道区四家乡青山村的长春龙湾萨满欢乐园,是以萨满文化为内涵的文化旅游基地,经考核后成为中国萨满文化传承基地和中国萨满文化传承研究中心。2006年在萨满欢乐园举办了“萨满文化艺术节”。 萨满欢乐园以绿色生态文化旅游为依托、以萨满文化旅游为内涵,游客能欣赏到精彩的萨满歌舞表演,还看见萨满文化广场矗立的鹰首女神像和缝制萨满的神服鱼皮工艺[5]。
伊通牧情谷旅游风景区是国家AAAA级旅游风景区,是东北地区唯一能够完整举行活态萨满祭祀活动的旅游风景区,园区聘请乌拉街张氏家族萨满,再现传承萨满祭祀仪式,以及打五路、放太位等精彩的萨满祭祀表演,受到萨满文化专家的好评和游客的欢迎,为游客们打开了一扇了解萨满文化与民俗风情的窗户。
此外,以萨满文化为主要特点的满族文化产业迈出了可喜的步伐。正在筹建的“天下萨满文化旅游生态园”项目得到了吉林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伊通打造的“萨满世界文化旅游商贸城”产业项目已处于可行性的论证之中。
首部展现中国使鹿部落的原生态舞台剧《敖鲁古雅》,于2010年8月在北京保利剧院登场,将鄂温克族的萨满舞展现出来。《敖鲁古雅》讲述鄂温克族少女艾雅玛与青年猎手别日坎在林中相识、相爱,最终在敖鲁古雅河边幸福牵手的爱情故事。该剧首次将已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萨满舞搬上了舞台,观众可以在“萨满舞”以及祭熊、祭火神等难得一见的仪式典礼中,听到来自遥远而古老的森林部族的动人故事[6]。
吉林省伊通满族自治县利用萨满文化调研成果,创作了一批富有地方特点的优秀文艺作品。伊通满族艺术团依据萨满文化的精髓,精心编排了动人心弦,萨满文化浓郁的歌舞并在2010年6月赴上海世博会吉林馆日专场进行了表演。该剧团创作了一系列具有萨满文化特点的剧本和音乐等作品,其中满族神话二人转《狼妻》,获吉林省第四届二人转戏曲小品大赛大奖;二人转《辫子坟》获得了吉林省第十一届二人转汇演创作一等奖、《戏剧文学》飞虎奖二等奖、吉林省长白山文艺奖佳作奖、全国二人转汇演编剧奖;具有萨满文化内涵的“满人满乡魅力伊通美术摄影展览”和孙铁石《满乡神韵》伊通风光民俗电子版摄影作品展;还开发了具有萨满文化服饰特点的具有现代元素的满族服饰产品。其制作的满族特色鲜明的迎宾服,已在上海世博会上展现给中外嘉宾[7]。
青年作家迟子建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以温情的叙事方式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古老的少数民族——鄂温克族近百年的沧桑变化,反映了鄂温克族萨满的神秘、萨满的执着、萨满的无私与高尚。萨满招魂是萨满治病的主要途径之一。鄂温克人认为,如果一个人的灵魂受到伤害或者迷失,就会导致生病或死亡。萨满通过连续不断的舞蹈和歌唱,到达一种无法控制的疯狂状态,从而获得神性和法力,去挽救和寻找这些受到伤害或迷失的灵魂。萨满的神歌是生命之歌,可以抚平伤者的伤口,去除病者的病痛,抚慰亡者的魂灵。萨满的神歌有神秘的曲调,不同的场合唱不同的神歌。鄂温克的萨满,是终生歌唱的,她们唱祭祖的颂歌,她们唱祭神的赞歌,她们唱婚礼上的喜歌,她们唱葬礼上的哀歌。善歌的萨满是多么不希望唱起神歌,唱歌的萨满那么的悲哀,那么的痛苦。作品中的萨满教文化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对自然的崇拜,对图腾的崇拜,以及对灵魂的崇拜[8]。该小说于2008年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根据作家迟子建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额尔古纳河右岸》在内蒙古根河市敖鲁古雅乡2009年11月封镜,于2010年与观众见面。这是一部反映鄂温克人生存现状及沧桑历史的影视作品,作品真实地反映了“祭火神”“萨满舞”等许多敖鲁古雅乡猎民的民风民俗,这部电影于2012年10月22日在塞浦路斯第七届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故事片类最佳摄影、最佳美工/服装两项大奖。
近年来,吉林省、内蒙古自治区、黑龙江省等萨满教流传较广、萨满文化传承状况较好的地区建了几座萨满文化专题博物馆。内蒙古自治区唯一的萨满文化博物馆2006年10月份建成开馆,该馆坐落于距呼伦贝尔市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旗政府所在地尼尔基镇9公里的中国达斡尔民族园园内,是中国最大的一所萨满文化博物馆。该馆总面积769平方米,高6米,上边是高21米的萨满铜像。萨满铜像以从“远古走来”为主题,通过肢体语言表现北方少数民族的文化信仰。博物馆内收藏了北方满、蒙、鄂温克、鄂伦春等八个民族的萨满文物。馆藏文物通过实物展示、图片再现、视听等形式,全面表现了北方少数民族萨满文化,突出体现了达斡尔族萨满文化从狩猎时代转向农耕时代的艺术特征。萨满文化博物馆的建成,全方位展示了萨满文化内涵,真实还原了萨满文化与社会生活的紧密联系,为抢救保护少数民族特色非物质文化遗产起到积极作用,同时也为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增加了新的民族特色旅游亮点。
长春萨满文化博物馆位于长春开发区卫星路6543号长春大学综合楼B区3楼,2006年5月18日正式落户长春大学。博物馆建筑面积近1000平方米,分四个展厅,主要展出的是中国北方朝鲜、锡伯、蒙古、达斡尔族、鄂温、鄂伦春、赫哲等少数民族的萨满文化和民俗文化。这里可以看到有数百年历史的少数民族萨满文物和珍贵的萨满文化复制品,其中包括萨满神服、萨满神鼓、萨满神偶以及若干萨满艺术品。其中包括萨满神服饰20余件(套)、萨满神鼓20余面、萨满神偶数百件以及若干影像资料等。
在几座已建成的萨满文化专题博物馆中长春大学萨满文化博物馆的管理比较规范,制定了较为详细的管理人员岗位职责。吉林省伊通满族自治县委、县政府对萨满文化高度重视,通过萨满文化调查,进一步丰满了伊通满族博物馆馆藏文物,在调查中发现了马鞍镇那丰田家祖传萨满文物神偶和那氏家谱。这些珍贵文物历经百年沧桑和政治风雨的洗礼,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将其保管下来,实为难得,尤其珍贵。伊通满族博物馆还对现存的重点萨满文物如神器、神帽等对其来历、作用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和整理,并努力做好萨满文物的征集、鉴定工作。近几年来先后在伊通境内外征集到各种满族文物417件,并请专家对馆藏文物进行技术鉴定。扩建后的伊通满族博物馆专门辟一专厅,集中对萨满文化内容进行了展示。
萨满文化研究具有多学科性,这是由萨满文化的特点决定的,和它诞生的背景密不可分。萨满文化是民间文化的综合体,是一个综合性的研究对象,涉及诸多学科。近些年来,萨满文化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来自不同学科学者的倾心投入,研究的内容涉及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宗教学,民间文学、神话学、民俗学、音乐学、舞蹈学、美术学、哲学、自然科学、心理学、生理学、医学、考古学、社会学、语言学、法学、政治学、预测学、人体科学等诸多学科或研究领域[9]。不仅如此,有学者还将萨满文化研究拓展到人类文明史的广阔领域,将萨满文化资料与文献学、考古学、神话学资料相结合,探索人类文明起源的轨迹及其模式。萨满文化的实证资料和研究成果还广为其他学科所用,成为其他学科探索相关问题的佐证。
萨满教的研究一向是在国际人文学科理论发展的大背景下不断开展的,由于这个学科资源丰厚,现象形态复杂,来自不同方面的研究始终不断。
近年来中国学界兴起了一股萨满教研究热。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在国内召开了几次规格较高的萨满文化研究论坛和国际学术研讨会。其中第二届萨满文化论坛、中国(吉林)国际萨满文化论坛和第11届国际萨满文化研讨会暨世界仪式人类学高级论坛,具有很大的学术影响。二是研究队伍不断壮大、培养了大批青年学者。据乌云格日勒的统计分析[10],截止到2012年年底,国内萨满教研究专著共有139部,署名成果139部。其中作者独立撰写专著82部,合作专著57部。三是萨满教研究成果越来越多,研究水平明显提高。从1914至2012年公开发表的有关萨满教研究中文期刊论文为数据源,据不完全统计,共有1603篇(其中41篇是年鉴论文)有关萨满教研究的期刊论文在中国386种期刊上发表。尤其是2000年至2010年的10年之内共有717篇有关萨满教研究期刊论文在全国各地的学术杂志上发表,从此萨满教研究进入空前活跃的崭新阶段。
恩格斯说过:“古代一切宗教是自发的部落宗教和后来的民族的宗教,它们从各民族的社会和政治条件中产生,并和它们一起生长。宗教的这些基础一旦遭到破坏,沿袭的社会形式、继承的政治结构……一旦遭到毁灭,那末与之相适的宗教自然也就崩溃。”[11]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萨满教所赖以产生和发展的社会文化条件发生变化,各民族的萨满教几乎都进入了衰落、变容的历史轨道。从总体而言,中国各少数民族的萨满教信仰都进入了衰落的阶段,但衰落并非意味着很快消亡。各民族萨满教在外来宗教的冲击下由盛变衰的过程中采取了一些灵活多样的生存策略,以改头换面的变异形态残留至今。
萨满教是正在衰落和消亡的宗教文化形态,所以我们应该抓紧抢救保存保护它,在萨满文化遗产保存较多的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蒙古、赫哲、锡伯、满、朝鲜等民族中,开展保护、抢救萨满文化工程,搜集萨满文物,运用摄像、录音等现代化技术手段系统搜集、纪录萨满祭祀、占卜、巫术、治病等神事活动,留下完整的第一手资料;
抢救、挖掘、保护和传承萨满文化遗存,对于人类文化自身的存在和发展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有利于保护传统文化多样性和保护文化传统,有利于文化创新,有力于促进年轻一代对传统文化及民俗文化的认同,极大地推动年轻一代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了解、保护和传承。
在我国,经历了几次政治运动之后,人们几乎在萨满教和迷信之间划上了等号。不仅在一般民众的观念中是这样,就是在政界官员甚至一些老一辈学者的头脑中也把萨满教看作是一种愚昧、落后、需要破除的迷信。然而,根据我们的研究结果,萨满教和少数民族的文化艺术、道德法律、政治哲学、民俗风情、医药卫生之关系很密切。甚至有些民族的文化传统就建立在萨满教宇宙观和哲学观念基础之上。如果将萨满教定位于需要破除的封建迷信,那么我们有可能将有些民族代代传承下来的传统文化统统看作封建迷信来消除掉。我们研究萨满教必须要一分为二地看待它,否则很容易得出一些极端而片面的结论。萨满教中既有封建迷信的糟粕,又有民族文化,甚至民间科学的精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是我们对待萨满教的正确态度。在萨满教的庞杂体系中确实蕴含着不少值得挖掘的民间民俗文化财富。有些国家的学者和科学技术人员已经开始从萨满教中挖掘出一些值得现代人所借鉴的合理因素。美国及其它一些西方国家的人类学者、心理学者、宗教学者、医生等等,抓住了萨满医疗中的某些有效手段,并利用它们进行现代萨满培训和医疗实验,一时声名大振。萨满医术属于民俗知识的范畴,如果进行必要的改新,可以使其升华到科学知识的高度。萨满教作为一种自然宗教,有着悠久的生态保护传统。在萨满教的观念和行为层面中都蕴含着爱护大自然、维护生态平衡和回归大自然的环境意识和环保精神。在萨满教的动植物图腾观念和禁忌观念以及自然崇拜观念中暗含着珍贵的环境意识或生态保护意识。萨满教以神灵的名义进行环境意识教育,并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生态保护方式。萨满教中既有观念层面上对环境破坏现象的预防措施,又有行为层面上限制环境破坏的宗教禁忌。萨满教的自然崇拜观念中蕴含的生态观念和环境意识比较丰富,形式多样。我们应正确地对待和评价它,而不应该以粗暴的态度压制或镇压它。如果采取不恰当的强制消灭措施,有可能导致“物极必反”的反弹效应。
萨满文化对当代人了解少数民族的传统文化和表现中华各民族文化的多样性、对于少数民族文化在传统的基础上的继续发展,对于发展民族文化事业和旅游经济,都具有重要的开发价值。随着当代中国旅游事业的蓬勃兴起,一些以少数民族或地方民风民俗为特色的旅游景区(点),迫切需要增加一些具有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色彩的展示项目,来提高民族或地方旅游经济的文化内涵。但在开发利用萨满文化的过程中一定要重视保护萨满文化的本真性,注重真实,浓缩精华,强调知识性和观赏性,增加互动性和趣味性,正确区分萨满祭祀风俗和封建迷信的关系。作为民族文化资源,少数民族的萨满文化虽然具有很高的开发价值,但正因为其少数民族传统宗教文化的特质,在开发的具体过程中也必须严格把握当代文化发展的主旋律,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偏差而造成负面影响。当前最值注意的问题,是正确区分民族传统文化和封建迷信的界限。很长一个时期以来,凡是带有宗教色彩的传统风俗都被认为属于“封建迷信”,限制其公开传播和展示。而对于包括“跳神”等内容在内的萨满教民俗,更是将其与明令取剔的“巫婆神汉” 装神弄鬼、骗钱害人行为相提并论,往往不加区别地加以排斥和制止,也很少有人对其进行肯定性的正面宣传。造成这种偏差的原因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一些无知或别有用心的人,把他们所从事的封建迷信活动说成是萨满教文化,以保留或保护民族民间文化的为借口行害人敛财之实;更多的情况则来源于人们对萨满教及其发展的认识和研究不够而造成的误解。
现将萨满文化在抢救、挖掘和开发利用方面存在的主要问题归纳如下:
第一,宣传不到位,一些人存在着模糊认识。
在调查中发现,一些人认为萨满活动就是“跳大神”,说这些人是巫医神汉,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动”。没有认识到发扬利用萨满文化对增强民族意识,推动经济社会发展,传承民族文化的重大意义。我们应该抓紧通过今后的宣传,加深人们对萨满文化的了解和认识,纠正对它的偏见。
第二,抢救、挖掘萨满文化不到位,缺乏时代紧迫感。
改革开放给人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物质成果,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有了极大的改观,特别是把改善居住条件放到了最优先的位置,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城市居民由砖瓦房向住宅楼房化发展,农村村民由传统草房、砖土结构老式平房向现代新式砖瓦房屋转变,这就给萨满文物的保护带来了新的课题。过去一些旧的萨满文物可放在简陋的仓房或闲置的房屋中保管,迁入新居后,因房屋面积有限、老旧的萨满文物有碍观瞻等原因,登不了“大雅”之堂,因而被作为“鸡肋”弃之不理。对萨满文化的历史见证人、传承人因未能及时去抢救、挖掘、整理他们心中的珍藏的萨满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逐渐的故去而遗憾后人。
第三,文物管理不到位,萨满文物流失,文化遗址遭到破坏。
随着文物价值的提高和人们重利疏义商品观念的增强,过去瞧不起眼的萨满文物也水涨船高。如萨满神器、古老的家谱等都被私人文物贩子走屯串户收购倒卖,如现在不加以对这种违法行为进行打击,萨满文物也会很快的流失殆尽。
结语
中国除儒教、道教文明之外,还有一种萨满式文明的观点是由美国哈佛大学张光直教授最早提出来的。他在《考古学专题六讲》中提出:“萨满式的文明是中国古代文明最主要的一个特征”(《考古学专题六讲》第4页,文物出版社,1986年版)。这一观点在中国考古学界和历史学界具有“名人效应”,在80年代中、后期在中国大陆考古学界、历史学界兴起的“萨满教文化热”便是这名人效应的产物。而在国外,有的学者将这一观点引伸到整个世界文明史的研究中,提出了整个世界古代文明就是一种萨满式文明的观点。
中国古代的宗教信仰可以分为两大部分:一是为上层建筑服务的较高层次的哲学化、伦理化的宗教形态,一是在劳动人民中间流传较广的通俗化、功利化的民俗宗教。日本道教研究专家福永光司在《思想》杂志696号上发表文章,对道教下了如下定义:“道教是以中国古代以来萨满式的咒术信仰为基础,重叠复合地采入了儒家的神道与祭祀的思想与仪礼、老庄道家的‘玄’与‘真’的形而上学、佛教的业报轮回与解脱以及济度众生的伦理与仪式等等,在隋唐时代大致完成了作为宗教的教团组织、仪式方法、神学思想,以与‘永恒的道’合为一体为终极理想的中国民族(汉族)自己的传统宗教。”
萨满登天入地进行宇宙飞行的观念和中国古代的巫觋通天观念一脉相承,是共同观念基础上的产物。巫觋通天观念和萨满通天观念是基于相同思维模式上的同一种观念形态,二者之间没有本质的差别。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说,中国史前文明的根基就是自然崇拜和多神信仰为特征的萨满教信仰,也就是说中国人的原生宗教实际上就是国际人类学上统称为shamanism的宗教现象。笔者认为,用“萨满教”( shamanism)这一国际上通用的学术用语来概括中国早期原初形态的宗教信仰,比之用“巫教”等国际上不通用的“中国特色的”术语更为恰当。
文化人类学自产生以来一向重视“文化遗留物”的研究,通过对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原始文化遗存的研究来复原和探究文化原型以及阐明人类文化和宗教、民俗的起源和发展规律等问题是人类学家的重要使命之一。萨满教作为一种原始信仰属于原始宗教文化范畴。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萨满教形态也发生了某些变异,但其精神实质和文化内核却大多被保持着,其遗俗至今犹存,其影响至今犹在。萨满教从远古传承到今天,其身上刻烙着不同历史时期的印迹,包含着不同层次的文化因子。正是基于这一点,宗教学家、民俗学家、人类学家乃至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视萨满教为中国原始文化的母源和载体,萨满教也因此成了人文学者,尤其是人类学家研究原始文化的重要对象和主要途径之一。从人类学角度对萨满教进行田野调查和综合研究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萨满教的研究一向是在国际人文学科理论发展的大背景下不断开展的,由于这个学科资源丰厚,现象形态复杂,来自不同方面的研究始终不断。如果要把萨满教视为一个整体,作一番综合性的、全局性的理论研究,过去常用的理论和方法显然就大不够用了。这种性质的研究不仅要通盘掌握各民族萨满教信仰的基本资料,而且要对各民族、各地区萨满教信仰共同具有的内容及其构成、本质及其表现作一番比较性的研究和理论上的综合。综合性的理论研究不仅可以使研究者对整个萨满教作全面系统、深层次的把握,而且对人类宗教史的研究以及宗教学、人类学的学科建设都具有较高的理论意义。
随着经济社会的迅猛发展和现代西方文化潮流在全球范围内的迅速扩展,迫使许多弱小民族的传统文化原貌消失,甚至有一部分人类优秀文化遗产遭到全面破坏。抢救、保存和研究那些宝贵的文化遗产,使其得到很好地保护,是摆在我们人类学者在内的社会科学工作者面前的重要研究课题。我们应该加快研究在当今剧烈变迁的人类社会中,每个民族如何积极地保护自己的优秀文化遗产的迫切课题。萨满教作为一种古老文化的载体,理应得到合理的保护。韩国等国家早已把萨满教列入重要文化遗产之列(韩国称“重要无形文化财”),对其进行合理的保存和保护。韩国的经验和措施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随着西部大开发在内的各类开发活动的进展,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会越来越重要。关心和参与保护民族文化遗产的工作是我们人类学研究者责无旁贷的义务。保护文化多样性的呼吁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成为世界大多数国家认同的准则。对待每一种文化,包括萨满教文化,都应该从文化多样性的知识财富角度去加以认识、理解和研究。
[1]牡丹江新闻网http://mudanjiang.dbw.cn/system/2008/11/24/051615954.shtml
[2]牡丹江市图书馆 http://www.mdjlib.cn/showgz.=6361
[3]中国×宁安http://www.ningan.gov.cn/view.php=2718#viewtop
[4]中国网综合消息http://www.china.com.cn/aboutchina/zhuanti/hezhe/2009-03/06/content_17391181.htm
[5]长春龙湾萨满欢乐园网站www.smhly.com
[6]人民网http://ent.people.com.cn/GB/12358832.html
[7] http://hi.baidu.com/jlyanghu/item/7926f0f62ddb000ed89e72a7
[8]新疆哲学社会科学网http://www.xjass.com 2011年01月22日 00:10:03
[9]张洪江:《萨满文化的现实价值》,http://jlrbszb.chinajilin.com.cn/html/2012-01/19/content_27271.htmdiv=-1
[10]乌云格日勒:《中国萨满教文献信息计量分析》,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重点课题结项报告,2013年12月。
[11]恩格斯:《布鲁诺·鲍威尔和早期基督教》,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第333 页。